不存在于此的美的预兆,构成了金阁的主题。这样的预兆,原来就是虚无之兆。虚无,原来就是这个美的构造。于是这些未完成的细部的美,便自然包含虚无之兆,这座用纤巧玲珑的木料构成的建筑物,恰如璎珞在风中微微飘摇一般,在虚无的预感中瑟瑟发抖。
尽管如此,金阁之美却从未中断!它的美总是在某处回响。我像一个得了耳疾的人,无论在哪里都能听到金阁之美的回响,并习以为常。若以声音作比,这座建筑物便像是连续响了五个多世纪的小金铃或者小琴。若其声断绝……
……一阵剧烈的疲劳感袭上身来。
想象中的金阁仍在黑暗中的金阁之上,清晰可见,闪闪发光。池畔的法水院的栏杆彬彬有礼地退下,屋檐下由天竺式的肘托木支撑的潮音洞的栏杆,梦幻般朝地面探出胸去。房檐白亮亮地印入池水,水波的荡漾让倒影也起伏不定。斜阳辉映或者月光照耀下的金阁,之所以像一种神奇地流动的东西,一种展翅欲飞的东西,就是由于这水光的作用。坚固的形态由于荡漾的水波的映照而得到了解放。此时,金阁好像是用永恒飘动的风、水和火焰般的材料筑成。
金阁的美无与伦比。我知道不堪的疲劳来自何处。美利用最后一次机会再度大显神威,试图用以往无数次袭击过我的无力感束缚住我。我手脚瘫软。直到刚刚,已经同行动近在咫尺的我,再次远远退回。
“万事俱备,只差行动,”我自言自语,“既然行动本身完全处于梦幻之中,我既然已经完全在梦幻中生活,那么还有行动的必要吗?这不是徒劳无功的事吗?”
柏木所言或许是对的,他说,让世界发生改变的,并非行为而是认识,并且是一种可以使人尽最大限度地模仿行为的认识。我的认识便属于这一种,并且真正使行为变得无效的也是这种认识。如此看来,我这么长时间的周密的准备,岂不是完全为了“不行动也未尝不可”的这一最后的认识吗?
请看一下吧,对我来说,行为现在不过是一种剩余物。它已脱离我的人生,脱离我的意志,犹如一架冰冷的铁制机械在我面前等待我去启动。这样的行为和我,俨然毫无关系。至此为止是我,从此往前则不再是我了……我为什么一定要将自己变得不是自己呢?
我倚靠在松树上,树干湿冷的肌肤使我心神荡漾。我感到这样的感觉、这样的冰凉便是我本人。世界静止不动,无欲无望,我如愿以偿了。
“这剧烈的疲劳是怎么回事呢?”我想,“总感觉周身发热、疲倦,手无法自由活动。我肯定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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