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曾经写过:“吾观古豪贤士,能知生人艰饥羸(léi)寒、蒙难抵暴、捽(zuo)抑无告,以吁而怜者,皆饱穷厄,恒孤危,(yi)忡忡,东西南北无所归,然后至于此也。”艰苦、饥饿、羸惫、寒困,他都经历过,也算是“饱穷厄,恒孤危”,他没有被穷厄压死。现在,他是朝廷命官秘书省正字,有一个封疆大吏老丈人,正该成为豪贤。但是王茂元死于昭义叛乱的战场,李商隐通往政治中心的社交网络轰然摧塌。
他再仔细检查,尴尬地发现,只剩下令狐绹。这些年,令狐绹一路从左补阙兼史馆修撰升到从六品的库部员外郎、户部员外郎。令狐绹的官运不亨通,但也一步一个脚印。比起一次两次反反复复从九品下秘书省正字重新开始的李商隐,已经好太多。只是中间隔着“背叛”这样大的障碍,哪怕李商隐反复解释了,交情也维持得不咸不淡。在觍着脸吹捧令狐绹获得推荐与残存的自尊心间,李商隐摇摆了一会儿,但他的犹豫并没有维持太久:
会昌六年(846年),唐武宗去世。唐宣宗即位,改元大中。令狐绹的官运时来运转。
六
大中元年(847年),令狐绹四十五岁。令狐楚遗留下的政治经验与前半生对官场的耳濡目染让令狐绹迅速成为唐宣宗最宠爱的大臣。他很快以考功郎中本官做翰林学士,知制诰。为皇帝草拟诏书,成了名副其实的“内相”。唐宣宗曾经在宵禁之后诏令狐绹夜谈,谈完,又命令内侍用皇帝专用的金莲花灯蜡为令狐绹开道送他回家。
风光正好的令狐绹检索他的朋友圈最危险最会牵连他的因子,不意外地看见李商隐一如既往地显现着他不会读空气的傻相:他为被宦官迫害含冤而死的刘蕡(fén)一连写了四首诗,说他:“平生风义兼师友,不敢同君哭寝门”——认他为师为友。“上帝深宫闭九阍,巫咸不下问衔冤”——控诉皇帝的不作为默许了忠臣的冤死。李商隐替李德裕的文集《会昌一品集》写序,说他“成万古之良相,为一代之高士”。哪怕只是场面话,也实在一个巴掌打在正打压李德裕的一党人——令狐绹的脸上。
李商隐像一个刺猬,偏爱吹捧这一类人,仿佛他们都“同是天涯沦落人”。他的好恶正与潮流为敌,吹捧罪人既能满足他的同情心,又长了弱者的势,是正义。他一个光脚的,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但令狐绹眼前的世界,远比他复杂。大中元年(847年)至大中二年(848年),令狐绹与朝中不满李德裕的大臣们联手翻起李德裕执政时的旧案,李德裕从宰相一贬再贬到崖州司户参军。那道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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